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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31章 我在意你啊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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給雲朵放糧時, 霍西洲已經更換了幹凈的棉服。

雲朵的羊圈單獨砌成,坐落在馬廄旁側。

剛來時輕軟得像一朵雲似的小羊,現在已經長得又高又肥。

娘子她是個喜新厭舊的人, 對小雲朵很好, 幾乎夜裏也要抱著它睡覺。但後來雲朵長大了,她連來看它都像是多餘了。

霍西洲手裏搓著收割來的青草, 掌心停了停。

雲朵埋首吭哧吭哧地咀嚼美味,偶爾停一下, 發出“咩咩”的聲音, 像是在控訴餵草官的用心不專。

前天霍西洲將朱八打了一頓, 朱八傷得不輕, 雖是他自己先挑人怒火,事後陳瑛還是懇請他去服個軟。畢竟朱八在馬場的話語權不小, 這次又被霍西洲一拳揍塌了鼻子,不如此時退一步,陳瑛出面, 保證朱八以後不再嘴賤。

霍西洲道:“不可能。”

陳瑛困惑不已:“霍兄弟,我聽說朱八是又罵了你, 他如何罵你了?”

陳瑛心想應該是朱八言辭過分了, 要是果真激烈傷人, 那確實不能硬按著霍西洲七尺男兒低頭道歉。

霍西洲心念幾轉, 朱八的話言猶在耳。可是, 他卻不能對別人說起。

其實有些話, 朱八說得沒有錯。

國公府的娘子, 有著錦衣玉食,他只是個低微的馬奴,自己的身份與娘子有著種種的不匹配。

娘子回去之後這將近一個月以來, 她從沒來過馬場,也沒有命她身旁最親近的緋衣來問過他的半分信。回想當初娘子登車的那一日所說過的話,已經遙遠得仿佛是個迷夢了。

她回到國公府後過得如何,是否因為內憂外患處處掣肘,已經暫時想不起自己了?

霍西洲幾次動了念頭想翻進國公府看一看她,只是看一眼,確定她無恙了就回來。他的賣身為奴的文書已經不存,脫離了奴籍,如果他想走出馬場,是可以走出去的。

理智告訴他此刻應該等在馬場靜候消息,但另一邊迫切想要去見她的沖動卻有支使著他不必忍耐,經過一番艱難的天人交戰後,霍西洲終於明確了。

他要去見她!

看一眼也好,問一聲也好。

雲朵感覺到餵草官實在是很過分,自己身為女主人曾經的寵兒,居然被一個鏟屎的漠視了,它脾氣不好,沖兩手空空如也的餵草官咩咩叫喚了起來,霍西洲恍然回神,一看手裏的桶裏的,全部空了!

再看這只肥嘟嘟的胖羊,一陣無言以對。

娘子後來對它淡薄是有原因的,娘子已經清貧到連自己看病都沒有錢了,不可能還有心思餵一頭真能吃的羊。

霍西洲信心一振,他不需要娘子養,他應該是靠自己的雙手去保護她的。

霍西洲站了起來,退出羊圈,見那只肥羊像是很歡喜地要跟出來,霍西洲朝它的蹄子踢了一腳,對他來說只是輕輕一腳,將雲朵踹回了羊圈。

“餵。”

就在這時,身後驀地想起一道盈盈含笑的促狹軟嗓,帶了那麽點吳軟情調。

“我讓你照看我的羊,你就是這麽對它的?”

霍西洲微楞,他絕不可能認錯這是娘子的聲音,他的身體僵直了,扭過身,只見羊圈外亭亭玉立著一個素紗坦領半臂衣裳的少女,正是姑山半峰雪,瑤水一枝蓮,眉娟目秀,嬌姿不勝清艷,令人一見便挪不開眼睛。

是一個月不見的燕攸寧。

只有她一個人,手裏拎著一只她慣常用的八角的食盒。

再見到燕攸寧人好端端地站在自己面前之時,霍西洲心頭積壓已久的擔憂、不安、想念一哄而散,只剩下一絲埋怨無邊委屈,甚至目眥發紅。

燕攸寧本來以為霍西洲看到自己應該是會很高興的,誰知道竟會是這個樣子,她不禁微有失望,櫻粉的唇張了張:“你不喜歡我來?”

話音甫落,霍西洲沖出來羊圈,疾步如風,奔到她的面前來,長臂一伸將她撈入懷裏。

燕攸寧只感覺到一股勁巨大的宛如撕扯的力量將她拽了過去,砰的聲像是撞上了一堵城墻,再接下來,接下來已經不由她思考了,霍西洲將她按在了羊圈邊上的頂梁柱上,低頭堵住了她的呼吸。

男人的手臂堅硬不可撼動,氣息無孔不入,這個吻透著剛毅果決的懲罰報覆意味。

燕攸寧被她抓著的臂膀傳來了清晰的疼痛感覺,試著掙紮,但徒勞無功,接著她就不掙紮了,任由他親、咬,沿著她的嘴唇,直咬到她的耳垂,刺激得她輕輕一哆嗦。

腳趾都蜷縮了起來,一股酥癢感直沖天靈蓋。

這個男人是真的力氣很大,遠不是她所能敵。就像陷入沼澤地一樣,越是掙紮,越被他拽著往下拖。放任之後,反倒能夠松快些。

霍西洲出了這口惡氣,終於將她放開。

燕攸寧雙腿發軟,無力地倚靠在梁柱上,身子直往下滑,幸而從身後扶住了羊圈的欄桿。

眼波漩濛,猶如煙水迷離,紅唇泥濘,仿似驟雨肆意踐踏過殘紅。

花房點酥,嬌喘細細。

這些,是因為自己。

作為男人,沒有人能拒絕讓傾慕的女人在自己的面前露出這樣的媚意情態。他是個馬奴,但也是個男人。

“娘子,你來找我嗎?”

燕攸寧氣息不定,伸出腳,在他那雙布滿了粒粒馬場春泥的黑布鞋面碾了好幾腳,尤不解恨:“道貌岸然,霍西洲,我今天才發現你竟然這麽壞……你欺負我!”

霍西洲楞了楞,被燕攸寧這麽控訴,他卻居然感到有點想笑。

“是我的錯。”

見她似乎要擡起頭,他急忙恢覆嚴肅,低眉誠懇認錯。

燕攸寧將方才掉落在地的食盒拎了起來,一手握著,提到霍西洲面前,撞到他胸口上:“呶,別說我沒想著你,我親手做的。”

臨走之前淳哥兒那個小鬼偷摸爬到她鬥春院的竈臺上,將她給霍西洲做的銀絲雪魚包偷吃了一只。原本取的六六大順之意,無端少了個包子。

她為了趕來見他,匆匆忙忙就出來了,但也不能久待,一會兒就得回去。

她催促道:“你快點吃吧。”

聽出她口中趕時辰的意思,霍西洲立刻不動了,她疑惑萬分:“又怎了?”

“娘子,下一次我們何時能見面?”他的語調緩慢,口吻鄭重。

明明這一次還沒有分別,霍西洲已經在考慮下一次的見面是什麽時候了。

他感覺,自己像是娘子見不得光的情人。

雖然這樣他也不會排斥,但他得寸進尺,迫切想知道,老天給的這樣大的眷顧,會不會還有第二次、第三次,往後很多次。

燕攸寧也沒想到霍西洲所想的是這件事,但她一時還真的沒法回答她,含含糊糊地哼了哼:“我抽空出來吧,最近有大事要發生,馬場可能一時還……顧不上。”

霍西洲不說話了。

他沈默地垂面,只是緩緩接過燕攸寧遞過的食盒,一只手扒開蓋,裏邊的包子一路送來已經涼了,雪白的肚皮上個個泛著層剔透的油光,魚香鮮美,肉香濃郁。

好不容易掙來的相見的機會,霍西洲不願浪費在吃包子上,因此他只是看了一眼,又緩緩將食盒蓋上了。

燕攸寧桃花眸子圓滾滾的:“霍西洲!這可是我忙活了一早上的,你就賞臉都不給!”

她做的東西又不是毒!

而且,淳哥兒哭著鬧著要吃,她都護食沒給,差點兒惹惱了不省心的弟弟,讓他回去告了自己的狀,真要那樣,怕是又有平白的麻煩尋上門。為了哄淳哥兒,她連大後日的食譜都做好了。

“娘子!”身後驀然傳來一聲呼喚。

燕攸寧擰過眉頭,只見是羅子過來了。

她蹙了蹙柳眉,看羅子滿臉焦急,停在自己和霍西洲中間,又看霍西洲,意識到自己不在的這段時日,馬場這邊應該是出了什麽事。

哪裏知道,她還沒問,霍西洲沈默漆黑的臉上竟泛出了羞愧的紅暈,他轉身走開了,向著露臺那邊而去。

燕攸寧問羅子發生了何事。

羅子回頭看了眼遠處默然走開的霍西洲,沖燕攸寧回道:“就前兩天,霍西洲將朱八打了,鼻梁骨都打斷了。”

燕攸寧心神一跳,雖然她撕毀了霍西洲的賣身文書,但本質上他還是奴,朱八在馬場這邊算是有著點地位,他平白無故地打朱八作甚?

“朱八怎麽惹了他了?”

羅子又看了眼霍西洲消失的方向,聲音更壓低了些,將朱八罵霍西洲的那些話一五一十全說了。娘子一個月沒回過馬場,朱八以為霍西洲在娘子這邊失了勢,所以想把先前讓出自己床榻的仇報回來,誰知道又被霍西洲胖揍一頓,到現在還沒起來。他本來是想找霍西洲要湯藥費的,可惜這馬奴窮得一個子兒都沒有,只好算了。

霍西洲在露臺邊停住了腳,被她方才踩過的腳趾還殘存著些微感覺,也不疼,只是就揮之不散。

霍西洲隨手扯了根長草握在手心,挼搓幾下,編織成了一道指環,拿在手中摩挲著,俊面陰沈,心事重重的模樣。

身後傳來娘子的腳步聲,他的心也跟著提了起來。

娘子……是來怪罪自己,不安分守己,爭強好鬥的嗎?他的心跳加快。

扭過頭,只見燕攸寧負著雙手站在自己面前,柳眉倒豎。

“霍西洲。”

她面罩薄怒,妙目直勾勾地盯著他。

“你才不是什麽下賤東西。誰敢這麽說,就打他!”

霍西洲心念一動,臉龐頓時浮現出異樣的神采,像是受到鼓舞的光芒。

“而且,”燕攸寧口吻執拗,“我在意你啊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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